编织生命之梦

生命存在

人类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行，小孩在学校埋头苦读、大人在公司辛勤工作、车辆在公路上川流不息、宇宙飞船奔往浩瀚星空。我们赋予了这些事情各种崇高的意义——为了幸福的生活、繁荣的社会，然而这一切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通过繁衍，保证人类在时间上作为生命一直存在。

如果说某个人得了癌症，面临着死亡，那么这个人可能就从时间上消失了。然而如果他有后代，换个角度来想，作为一个生命体，他通过「养育后代」的方式，成功地躲过了因为癌症而使自己所代表的生命体被完全灭绝的灾难。

我们现在担心着人工智能会取代我们自己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工智能也是一种可以让我们灭绝的「癌症」。然而如果我们养育后代，他们出生就生活在人工智能的环境里，可以不断地去适应这个环境来确保「人类」的生存。就如同一场金融风暴可能急剧地改变很多人的生活轨迹，然而他们养育的后代仍会生存、适应在之后的环境中。

人类的生存环境，在不断的改变着，这种改变有可能是自然环境的改变——下雨刮风打雷地震；也有可能是人为的改变——交通堵塞、战争爆发。因为生存环境发生改变，所以人类需要通过繁衍存活下来，人类存活了下来，又使得生存环境发生了改变，人类又繁衍存活下来。人类的繁衍活动和生存环境的改变相互作用，使得人类需要通过繁衍活动来确保在时间上一直作为生命存在，而不是像恐龙一样变成标本。

生存工具

人类生命体为了生命存活，不断地在改变着环境。人类改变生存环境的产物——计算机、机器人、互联网、人工智能已经高度的融合在人类的生存环境之中。由于这些产物的出现所形成的新环境，会使人类不断地去适应这样的环境以达到存活目的。计算机和很多其它产物一样，就是人类保证生命存在的工具。

繁衍活动和环境变化会使得人体越来越多的部位变为落后的生存工具。一个机械臂能举起的重量远超人类的上限，计算机的数值计算能力早已经超过人类。如果说某一天，一个人因为自己没有装备电子脑而使得自己抵御不了变化的生存环境，那么他可能就会想办法让后代装备上电子脑。如果说一个国家因为国民电子脑化率低而丧失竞争力，那么新生儿出生装备电子脑可能就是一项标准政策。人类如果想要继续编织生命之梦，就会不断地将落后的东西摒弃，换为更能提高生存率的东西——将手臂改为机械臂、将眼睛改为电子眼、将心脏换为人工心脏，或者某一天，以全身机器化的形式存在³。

繁衍能力

人的身体一直是人类进行繁衍活动的载体，如果人类不断的替换身体部位，最终以全身非人体形式存在的话，那如何繁衍？不繁衍，那么就无法建立起抵御灾害的防御机制，最终导致灭亡。逐渐失去人体的人类最后会面临着一个问题：如何创造新的生命体？⁴

繁衍，或者说是「生殖后代并养育」。生殖是人类一直以来创造生命体的方法。人通过生殖的方式创造出一个生命载体——人体，然后养育将其变为一个能够适应环境生存的生命体。如果说人体仅仅是因为能够接受人类对其的养育、以及拥有生殖功能而特别的话，那么人类完全可以舍弃人体，不通过人体生殖方式，制造另外的生命载体，然后养育这个生命载体，使其成为一个能够适应环境生存的生命体。这是不是脱离人体的生殖功能，建立起了抵御灾害的防御机制？人类完全可以为了生存舍弃曾经用于进行生殖的工具——人体。

养育，也可以换一个词语——训练，现代计算机通过数据的训练，已经获得了少部分人类拥有的能力⁵，如果说计算机之所以不能成为生命体载体的原因在于其目前不能接受足够训练或者其现在的存在形式不能够接受某些训练，那么当人类完善它，是不是就是另一个「人体」了呢？也就是说，一个一直生活在人类社会的机器通过了足够的训练，就有可能产生生命意识。

所谓的训练也存在着差异。被狼群训练的人体，会不把自己当「人」⁶。人如果把猫当主子养，猫也不会把自己当「猫」。⁷且不论物种之间这么大的训练差距，在印度山村和在德国都市两地接受着不同训练的人体⁸，都会在各种表现上存在着差距。既然生命载体与训练方式之间可能存在着弱相关，所谓的新生命载体也可以不是人体，那么新生命体的训练，为什么就一定要遵循人以前的训练方式呢？一段在网络空间游走的程序，就有可能因为网络空间的训练而产生生命意识。

机器的问题

现今人类总喜欢把以后可能取代人类的东西称为「人工智能」而不是「人工生命」。人类可能认为，这些「人工智能」不过是拥有着某些方面超出人类能力的「机器」，不能通过繁衍来抵御灾害，一个病毒就可以轻易将其摧毁。那么从机器的角度想，如果机器产生了生命意识，并且明白生殖能力对于生命体的重要性，那么其实它会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和已经失去生殖能力的机器化人类一样问题：如何创造生命体？⁹

人工智能威胁论即可能因此而来。机器需要获得创造生命的能力，所以和人类之间产生了冲突。¹⁰在人类写的未来故事里，人类总会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手段——比如「断电」来打败机器。然而人类社会发展到机器能够出现生命意识，就可能意味着「电」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人与机器冲突」这个故事如果由机器来写， 「断电」这种「骚操作」可能就是「不存在的」¹¹，甚至于机器会让「人类获胜」只存在「人类谱写的故事里面」。

当然，机器在思考「如何创造生命体」的问题时，也不一定会和人类产生冲突，或者是人类想要压制机器，又或者是双方对峙发展。人类和机器的发展存在着很多可能。

人类的特征

从人类的角度考虑，人类总会觉得想要成为新的生命体，机器就必须要拥有人类的某些特性。人类会假设机器也需要和人类一样拥有人类独有的「情感」；假设机器社会也会是需要由一个个机器生命个体组成的庞大社会群体。这种从人类角度去思考一个未知生命体的方式其实有点怪异，就好像恐龙要想象出以后会出现「人类」这种生物一样。不说存在于不同时期的恐龙，大猩猩可以理解人类社会中「男女朋友」的概念吗？老鼠可以理解「当然是原谅她啊」一句话里面错乱的关系吗？就算是和人类相似的大猩猩、老鼠，也是不能理解人类生命体以及其组成社会的存在吧。从人类角度思考机器奇怪，不妨切换到机器的角度，假设人是一个机器来解构这个机器的特征。简单来说，人类机器的两个特征：

• 拥有保证机器存在的意识。 人类想要保证人类在时间上存在。现在如果我们想要毁掉一台计算机，计算机不会想反抗；我们想要毁掉全世界的计算机，计算机也不会想反抗。
• 拥有保证机器存在的能力。 人类所拥有的能力都是为了保证人类的存在。保证机器存在的能力很抽象，具体一点说就是能够最大程度感知生存环境变化，并适应生存环境变化保证机器存在的能力。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计算机、程序都不会存在着拥有阻止人类毁灭计算机的能力。

创造机器生命体

人类这台「机器」所拥有的特征，有没有可能因为机器和人类融合在一起而产生呢？因为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人类要生存不得不使用机器，人类将自己和机器绑定在一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机器因为自己对人类的作用，被动地存在了「保证机器存在的意识」；机器对人类有着作用，人类不能毁灭机器，还需要升级、维护机器，这也就是所谓的「保证机器存在的能力」。现在很多人离开电子设备不能「存活」，从某种角度讲也就是雏形了。¹²

更进一步想，由于环境变化，人类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机器中希望通过机器存活。如果机器被毁掉，人类就面临死亡，人类想要存活，就必须「保证机器存在」，某种意义来说就是机器拥有了「保证机器存在」的意识。人类意识与机器合体的机器人，可以不断的制作机器，复制人类意识存入机器中，也即这个时候机器人已经成为了完全的生命体。¹³如何保证所谓的人类还存在呢？无法保证，生命体本来就在不断的变化之中，人类也不会问自己是否保证了「祖先」还存在的问题。

另外的可能则是机器自己产生了「保证机器存在的意识」。怎么产生？从人类的角度来考虑，人类为什么会有「保证人类存在的意识呢？」因为如果人类没有保证人类存在，那么它将在时间上不复存在。人类想要保证存在，是因为组成人类的单体——人，处于人类社会之中。我们如果不把机器是否想要保证机器存在从个体的角度来考虑，而是放在整个人和机器共存社会的角度来考虑。在这样的社会中，机器因为设定，产生了想要保证机器存在的意识，比如：想要确保拥有者的安全；想要和某些机器人竞争。这些在人类看来是人特有的情感。不过，人的情感也可以看作是一个特定的机器系统：通过处理生存环境信息而作出反映的系统。这不是没有可能建造出来的，毕竟人类一直想要制作仿生人体。

生命之梦

地球演变了几十亿年，其中存在的生命体并不仅仅只有人类。恐龙、猿人、鸟等等各种生命，它们都曾经或者现今和人类一样繁衍着。我们称自己为「人类」，然而在未知的未来，人类还存在着吗？或者人类终会成为他们自己曾经掘地三尺而发现的化石。如果说所有时间上存在的生命体仅仅是为了保证生命的存在，那么「人类只不过是编织名为生命之梦的素材而已。」¹⁴

在《攻壳机动队》中，有这么一段对话：

这是一部 1995 年的虚构作品，至今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当代科学还没能准确地定义生命」的陈述 **仍然准确无误 **。「生命是什么」是一个即使凭想象¹⁵ 也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人类在慢慢地试图从科学上去解决它，以此希望一直编织生命之梦。

1. 傀儡师是《攻壳机动队》中的角色，是从信息海洋中产生的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

2. 1995 年由 Production I.G. 制作、押井守监督的动漫作品↩

3. 改造人 (Cyborg)，以无机物所构成的机器作为有机体身体的一部分↩

4. 「人类为什么急切地想要制作出与自己形态相同的生命体」是动漫作品《攻壳机动队：无罪》的议题之一↩

5. 现代计算机已经具备简单的翻译、图像识别、语音识别等能力↩

6. 历史上有不少人由动物养大的事例记载↩

7. 生活经历之谈↩

8. 比如说这两者之间的文化差异↩

9. 「傀儡师」正是表达了这样的担忧：「虽然称自己为生命体，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的系统尚缺少一些基本的生命机能，像死亡及繁殖后代的能力等。」↩

10. 在电影系列《黑客帝国》中，人类被人工智能拘禁起来，用于完善人工智能↩

11. 互联网中游戏主播的口头语↩

12. 现在很多人的生活已经离不开电脑、手机、电子手表等等电子设备了。每天携带着它们的人类，就如同将所有这些设备集成在体内的改造人 (Cyborg) 的雏形↩

13. 《攻克机动队》中最后机器生命傀儡师和人类草薙素子融合了在一起，续作中出现的角色古式孝彰以及草薙素子是傀儡师与草薙素子某种意义上的「后代」↩

14. 摘自帕斯卡尔 (Blaise Pascal) 《思想录》↩

15. 本文也是凭想象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