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政府宣布突然放开以来,感染新冠的人数爆发性增加,不少人感染后因为各类症状异常难受,也有人失去了生命。而后开始有声音引用《流浪地球》的故事来为之前「动态清零」政策的正言。《流浪地球》的故事大致是人类为了躲避太阳爆炸的灾难性末日,各国政府联合成了联合政府,开始迁移地球计划。但是由于过于艰辛,这个计划的正确性逐渐遭到民众反对,最后民众起义处决了所有联合政府的成员,联合政府的成员临死前声称他们坚持真理,无愧于人类。就在他们被处决后的下一刻,太阳发生爆炸,于是人类灭绝了。简要来说,这个故事和刘慈欣之前的小说《三体》也类似,充满了对科学真理的追求以及人性弱点的刻画,核心思想主要也就是存在一个理性知悉真理的强权标志却不被普罗大众理解,最后因普罗大众的傲慢、懦弱等弱点导致本可避免的灭绝性事件发生。
利用《流浪地球》故事批评「放开」意见的声音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他们认为政府掌握着控制疫情传播的真理,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不得不做出很多巨大牺牲的举措,而这些举措却不被民众所理解。现在为了顺从反对意见,一放开感染人数就飙升,使得所有努力前功尽弃。甚至于,一个强权政府掌握真理不被民众所理解的故事模版已经成为了很多事情的唯一解释。封控过于严厉导致生命的逝去,原因是地方政府执行错了,中央本意是好的。非法利用“健康码”限制公民维权,也是地方政府滥用权力,中央本意是好的。一个国际大都会给折磨的半死不过,是政府做出了最好的守护人民生命的决定。核酸检测做了一两年,随便一点新闻说核酸检测机构有问题就恍然大悟是资本绑架人民和政府。坚持清零政策三年,突然毫无任何准备摆烂式放开,任由民众自生自灭,又是因为社会运动太多妨碍政府不得放弃有效的防控措施,民众不懂得领情。所有人都知道mRNA疫苗效果好,但是死都不让你接种,又是为了防止外国资本渗透国家医疗系统。在舆论场上,总有这个思想幽灵绕不过去,当人要想点什么的时候,要么落入到这个思想范围内,要么想反驳点什么但是也想不到其它反驳的故事蓝本。
我希望同样通过故事来反驳《流浪地球》阐述的故事。或许在其它的故事体系里,太阳爆炸确实是一个政府的谎言,民众通过反抗重获自由,一个可歌可泣的反抗故事。或者在其它的故事体系里,不一定非要凭空多出来一个如此强力的联合政府,而是存在选举过程,当民众不喜欢的的时候可以选择投票换届政府。但是我在脑海里搜寻了好久,发现并不存在这样的故事,因为这片土地就不存在其它故事。我们的文化土壤是极其贫瘠的,因要满足政治自私需求而产生的审查制度已经严重的影响了思想的百花齐放,谁可以说自己看的中文内容90%以上没有被审查过?就连微信朋友圈看朋友发发牢骚都是审查后的牢骚。写《流浪地球》的人也不会知道,面对危机除了组建一个集权的联合政府以外,联合政府还可以轮流执政,对地球流浪计划有问题的人可以通过投票把政府官员投下去,根本没必要升级到最后的局面。写的人脑子里没有喝过对应的墨水,怎么写得出这样的文字?更别说已经根本看不到这样故事的读者了。
更可怕的是,当所有信息都由统一的审查机制和思想导向产出,在这片土地流窜着的就只有单一的故事。封锁信息、打压新闻、文艺审查,把所有其它可能性的故事都用一层层围墙紧紧堵住,生怕有人看到不一样的情况。「生娃三胎就是好」、「考试必要卷到人上人」、「工作加班无可厚非」、「恋爱得异性」、「结婚要车房」、「民主不是万能的」、「现在有本事是国家培养了你」、「每个人需要爱党爱政府爱国」、「美帝亡我之心不死」。就算这些思想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不会再有其它文化思想来让解脱你了,你搜遍大脑和外界信息,一点不同的思潮也没有,还是回去掂量在下哪一步大棋去了。当他们说意识形态要成为敌人牢不可破的防守地时,也同时在说这必须成为囚禁你思想自由的枷锁。故事的单一化而非多元化使得我们每个人都经历着相同的事情,上学时一起卷升学,毕业后一起卷求职,生活上一起卷买房买车,生儿育女又要互相比较,等到老了也成了催婚的人。
这是比剥夺声音更可怕的事情,剥夺想象的能力。你无法想象自己参与到一个百花齐放的文艺行业中,因为你无法想象文艺审查在国内不存在。你无法想象女性在求职时不会被区别对待,因为你无法想象一个妇女组织真的为妇女权益努力。你无法想象和同性自由的恋爱,就如同你无法想象允许同性婚姻在这个土地存在。你无法想象自己每天合理工作按时上下班,因为你无法想象劳动法的条文真的在保护你。你无法想象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无妄的封城、核酸测试,还能想到这?你已经是妄议中央了!你也无法想象民众会秋后算账政府无理的核酸检测劳民伤财,因为故事早已被定性为了企业资本利用核酸产业绑架民众。你也无法想象自己成为政治家为民请命,因为你无法想象真的存在投票选举。你也无法想象这片土地上会有人抗争独裁政府要求民主,因为这只能是而且必须是境外势力亡我之心不死。而即便你用力想象了这一切,一个真正宏大且不可辩驳的故事又压在你身上——「大清自有国情在此」,于是,你什么都想象不了,只能接受单一的故事。洼地之所以为洼地——文化里没有其它故事,没有想象的余地。
于是每个人只能反复念叨属于这片土地的唯一故事:「跟随伟大的、光明的、正确的党,奋斗始终,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人们说「人类从历史学到唯一的教训,就是不会学到任何教训」。但是有一个事情需要清楚明白:历史上的人为悲剧的源头,就是不受约束的权力个体。希特勒发动战争,毛泽东造成饥荒,历史一次次地告诉我们,不受约束的权力个体脚下是无数无辜的生命,无论任何人哪怕有开国的功绩,成为不受约束的权力个体那一刻,就是所有人的威胁。政治人物可以做出天大的功绩,写进教科书让所有人铭记万年,但是功绩不能成为权力的直接来源,一旦利用功绩牟取不受限的权力,历史的罪人必有其名字。
「没有西药(现代医药)的老祖宗们怎么活下来的?还不靠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中药?」答案是,他们活不下来,现代医学和卫生环境走入世界舞台之前,世界人口的平均寿命仅有30岁左右。
民主政府早已是世界趋势。
钱少事多。